喝了几杯酒，他的话就多了。
“我和老婆是跟着老乡来。他们都进羊毛衫厂，可是这东西要学，我们都没这个耐心，就开始在濮院菜场上卖菜。两个人守个菜摊总不行，我就借了四百块钱和一个老乡来了桐乡，租了辆三轮车，骑了半年。三轮车是骑一天歇一天。那时脑子里想的尽是钱，一元两元都看在眼里。很多老乡在工地上干，歇的那天就跟着到了工地上了，干的是磨石子地面。”
“那你怎么自己做起老板来了。”
他狡黠地一笑，点了支烟，深吸一口，吐出了长长的烟雾。
“靠脑子。”三个字一说，他又深吸一口。“拆迁户不是很多吗？就挨个儿找上去，谈磨石子地面，价钱相对便宜一些。拆迁人家是这样的，看到人家这样做好看，他也跟着做了，所以这里就来生意了。做着做着，就看到建筑上的另外一些东西。比如做防盗窗的，刚开始只是帮助那些做防盗窗的介绍个生意，生意成了，喝个酒交个朋友。后来有了机会，干脆连防盗窗也承包着做了，反正不是我做，我只做生意，转手让别人做。”
“你算做得成功了。”
他摇摇头。
“比上不足比下有余，也就这样了。现在车子买了，房子买了，也买了三间门面，老婆要开超市嘛。不过她现在主要还是搓搓麻将，超市有时扔给老人守着。”
他讲到老婆搓麻将，有点沾沾自喜。
“你倒不觉得苦。”
他呵呵一笑，和我碰了碰杯，一仰脖，地喝光了。
“苦是不苦的，就是有时力气不够。这里比在老家好。我老家就离汶川不远，地震没震着。瞧着大地震怕呀，老人就带出来了。大的女儿老家带过来的，小的儿子是这里出生的。小时候发了高烧，怎么也退不了。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，这里医生说不行了，我到杭州请了专家来看，花了我好几万。那时候可真是最难受了，我身上的肉哗啦哗啦地掉，瘦下好几斤，生意管不上了，还好有老乡帮助打理。这小子看是看好了，但这个人反应总要慢点，记性不好，读书就差点。”
他拿大手去摸旁边小男孩的头，像摸着宠物。小男孩头一扭，甩开了。
“现在生意难做，做私人的，钱赚不了多少，做公家的，你就得在搞关系上想法子。”
“那你关系搞得还不错。”
“还行吧，这几年不是建学校嘛，就是不新建，他也得扩建一下。好多所学校也是我们去做的，所以这两个孩子在这里读书就不成问题了。”
我看他喝得差不多了，就举起杯里剩下的酒。
“为你这四百块干了。”
他操起杯，把酒一下子灌入了嘴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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