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逢暖冬,梅花开得比往年早。诗人说,“有梅无雪不”,确是实情,没有了踏雪寻梅的诗意,没有了“雪里吟香弄粉些”的乐趣,多少会觉得冷清。但因为没有冷雪寒潮来侵,梅开时间特别长,赏梅的机会便更多,也足可慰。
腊梅开的时候,总是在不经意间带给你惊喜。一日晚间下班回家,匆匆走过屋后小径,隐约闻到一阵清香,循香而去,果不其然,屋角的腊梅又开了。腊梅一开,沉闷的冬天忽然变得有生气,这冷寂的砖墙瞬间便有了动感。
先是梅开待雪来,生出许多期待和畅想,许多美丽的词句都会不经意地跳出来:“梅须逊雪三分白,雪却输梅一段香。”最是那一句“有梅无雪不”说到人的内心。于是,每天等待下雪,可江南的雪,总是这样“犹抱琵琶半遮面”,在你殷切的等待、默默的中,等待千树万树梨花开,使香的梅与白的雪来个完美的结合,隆重地将冬天送走,将春天迎来。然而,你越是等待,雪越是不来,像要同你作对似的,心底生出一丝的焦虑。忽然有一天傍晚,天出奇得阴冷,冷风入骨,悄然间有小雪轻飘,于是,你准备好了相机、防冻的棉帽、冬衣,准备明早起来拍雪景。夜里居然辗转反侧,睡不安稳,侧耳倾听,窗外声息全无,当然下雪也无声,希望总是在的。待早起,雪踪全无,天依然阴冷得难看,你的心像是失重了。在梅花树下孤赏,梅倒是越发的香浓,一点也不因雪爽约而懈怠。但你看梅花似乎总觉缺少了一点。怎么办呢?的作品,浑是来做主,你又奈何?就这样,由冬入春,雪终究不来,屋角的腊梅开了一批又一批,前前后后居然开了一个多月,反而得很。每次走过,我都会有意识地多停留一会儿,充分领受这一树的清香无俗。有时兴致浓浓,便摘一朵插到书桌上的瓷瓶里,让它伴读。有梅无雪的日子似乎也不赖。
次是梅开报春到,腊梅开后,红梅、白梅、绿梅也次第而开。“俏也不争春,只把春来报”,赞的是梅花。确实是这样,梅花开了,春天的脚步就近了,一切都充满着新希望,而人的心思也会活络起来。身边公园里的梅枝才放两三花,早已一日开三回了。闻说超山梅花开,那蠢蠢欲动的心,便早已按捺不住,相约三五知友,欣欣然往山中去。
江南有多处赏梅佳景,余杭之超山,苏州之邓尉,无锡之梅园,并称为江南三大梅林,而超山植梅有千余年历史,有素心腊梅、铁骨红梅等几十个品种。于我们而言,超山独近,开车一个小时不到,便身处“十里香雪海”之中,又是何等轻易可得的福利啊。
中国有楚梅、晋梅、隋梅、唐梅、宋梅五大古梅,而超山独擅其二。在超山观唐梅、宋梅,那苍老的枝干上,新长出一颗颗细小的花朵,最能体会生生不息的含意,而春天的气息就是从这细小的花朵里顽强地传达出来。
再是梅开百花来,随之而来的桃李芬芳,于是“万紫千红总是春”,春浓了,绿深了,“但觉眼前生意满”,梅花的也就尽了,让群芳去争春,梅自退隐江湖。江南的春天最美,梅花它不恋,它只是报春的使者,梅的这种“百花齐”的赢得了诗人永远的歌咏。“只因误识林和靖,惹得诗人说到今”,诗人“以梅为妻”的佳话至今传颂。古人以梅来表达爱情,或许也是因它的“不受尘埃半点侵,竹篱茅舍自甘心”的洁净不争。如此洁净不争的梅花,也是世外高僧所钟。太虚大师圆寂前几日,印顺要去杭州西湖,便嘱其:“就回这里来吧,带几株梅花来!”印顺折灵峰之梅带回供在大师灵前,作最后的礼别。梅花终是不俗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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